《幽灵公主》宫崎骏对“活下去”使命的深刻洞察

行者无疆 评论 幽灵公主

本文从人类终极使命的角度来分析《幽灵公主》的象征性意义。
壁垒森严的派系。
影片里两个最大的派系是人与自然。人这边的小派系还有达达拉城（代表是幻姬）、天皇（代表是和尚）、幕府（代表是武士）、和外来者（阿西达卡）；自然的小派系有山犬（代表是莫娜和珊，但珊比较特殊后面详述）、野猪（代表是拿各）、猩猩、外来者（代表是乙事主）；麒麟兽超脱派系（虽然生活在大自然，但能左右一切生物的生死）。

每个派系都在为“活下去”挣扎着。
达达拉城大都是社会底层和被迫害的民众。他们要吃饭，就要炼铁换米。但炼铁破坏森林，得罪了自然派；炼的铁又被幕府盯上，要求上缴。两面夹攻，他们处境窘迫，不得不造枪武装自己，也不得不和天皇联手，获取支持。天皇的诉求就是长生不老，派出和尚就是为了得到麒麟兽头颅获得永生。幕府索要铁，显然是为了造武器自卫和扩张。阿西达卡则是被诅咒后来到事件发源地寻求一线生机。
山犬、野猪、猩猩都是因为生存空间受到人类挤压而采取不同手段抗争；乙事主眼看自己族群渐渐愚笨弱小变成人类盘中餐，要做最后抗争。珊在被人类抛弃后拼命地寻找自己在山犬一族的认同感（可惜连莫娜都认为她人兽都融不进），强烈的情绪和过激的举动，都是她对被世界遗弃的恐惧下的应激反应。麒麟兽这个角色很有意思，它应该是一个调停者，生和死，人和动物，它很中立。
除了麒麟兽，其它所有角色都在挣扎着“活下去”，虽然表面上看势有强弱。
人和自然内部也各有矛盾。天皇和幕府是互相利用和牵制；达达拉城是人世间的弱者，被天皇和幕府两派夹攻、利用，最后灰飞烟灭。自然一派山犬和猩猩并不相容，路线向左，而乙事主带大批野猪进驻，表面上看是帮手，也未必安好心，霸占森林的野心也是有的，莫娜就讽刺说森林被山猪践踏。

为了“活下去”，各派之间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孰是孰非难分清，宫老也找不到答案。
强者碾压弱者，弱者为了生存，又蹂躏最弱的资源，这就是弱肉强食的食物链。每个角色都只是为了“活下去”，宫老想说，站在不同的立场，很难说谁对谁错，只是他对弱者充满怜悯，对强者的贪婪和残暴予以谴责，这是影片里可以看出的态度。阿西达卡是宫老在道德上可以达到的角色（可以说是他自己的投影）。作为人族，他看不惯幕府武士草菅人命出手制止；但对达达拉城破坏自然和屠杀动物虽心生厌恶，却没有直接出手制止，因为他毕竟是人，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他一心要把珊拉回人类世界，也是基于这个立场。他能做到相对公正，因为他是外来者，没进入这个食物链、利益圈。如果珊不在山犬族，他对大自然的立场很可能会后退一步。珊是宫老想象出来理想化的角色，脱离了本属于残害食物链下层的人族，加入受迫害的最底层为他们抗争，宫老想象有这么一个高洁、自我牺牲又孤独痛苦的角色。是珊感召着阿西达卡出手帮助了最弱势的大自然。这也是为何表面上阿西达卡是主角，电影却叫做幽灵公主，宫老对这个理想中的角色充满热爱。麒麟兽是宫老无力改变残暴的食物链而想象出来的具有神力的仲裁者，期待它能主持正义，在强者过度索取最终毁灭弱者时能替天行道惩罚强者，恢复弱者生机。

《幽灵公主》是宫老作为日本人对“活下去”使命的深刻洞察，也是其艺术生涯的巅峰之作。
日本是一个自然灾害频发的岛国，海啸、地震、火山随时都能爆发，日本人一直有灭亡的危机感，千百年都在为“活下去”作抗争。从古自今从未停止向大陆扩张而发动战争甚至屠杀人类、为了果腹残忍的捕杀鲸鱼等等行为，都是日本人“活下去”的心态驱使的。幽灵公主能诞生在日本确实不奇怪。但是，这“活下去”的心态，仅仅限于日本人吗？即使是号称地大物博的中国，仔细剖析社会的大千百态，各个族群利益纠葛，也能看出为了“活下去”在食物链条上互相碾压厮杀。
《幽灵公主》是宫老数十年对日本社会乃至全人类深刻思考的不朽作品。宫老站在上帝的视角看透了这个世界，但却逃脱不了身处的族群。他的态度和阿西达卡一样矛盾，谴责强者却又理解它、同情弱者却无能为力。就像现实中，他不停的批判日本右翼军国主义，多次强调要向中国道歉，但也力尽于此。当然，他足以像阿西达卡一样赢得尊敬。
只有珊是最美好、最纯粹的。这也是我喜爱珊的原因。

作者 行者无疆